【灿兴】银蓝之海 （学者x人鱼）
13
大学毕业的酒会上，一群喝的醉醺醺的大老爷们都在畅想未来。有个好事者提议来玩转酒瓶，要么喝酒要么爆料，不愿意说糗事真心话什么的也可以，就是不喝趴几个今天不算完。
朴灿烈酒量不错，那天运气也很好，身边的几个喝的都快挂了他都没被转到。
啧，这架势，要不装醉就把这群醉鬼扔这吧，个个都是要吐的翻江倒海耍酒疯的节奏啊。
“喂！灿、灿烈，到你了！”被硬生生一巴掌拍的回了神的朴灿烈一愣，张口“啊？”了声，低头就看到那个倒霉催的瓶口正对自己。
只是负责问问题的那个同窗现在喝的连舌头都大了，他哆哆嗦嗦的用手指指了朴灿烈半天，突然冒出了一句“寿命、财富、权利，你、想。”接着他就直接倒到沙发底下去了。
朴灿烈晃着他没喝完的那瓶酒，面对这个回答不回答都无所谓的问题陷入了沉思，“寿命、财富和权利吗？”
大概，是财富吧？
旁边倒着的一堆人里冷不丁悠悠的有人插了句嘴，“能长生不老的话……嗝，这些，应该都不是问题了吧？”
永恒，一直是个人类苦苦追寻的大命题呢。
从沉船群回来，盘旋在朴灿烈心头的那个疑问就变成了只猫爪子，天天在挠来挠去。终于在这天晚上，他终于问了出来。
“艺兴，你活了多久？”
节目告一段落，泡在电视前大木盆里的张艺兴刚试图伸长手臂去够遥控器把翻来覆去的口香糖广告干掉，就听到身旁的朴灿烈这么问。
“我原本不清楚你们人类到底是怎么划分时间的，不过现在看来。”张艺兴把胳膊搭在木地板上扳指头，费劲的想了一会说，“大概，快两百年了吧。”
“两百年啊……”朴灿烈这么说着，机械性的往嘴里填了一口炒饭。他垂下眼睛，用勺子划拉着盘子里红白交隔的虾肉。人鱼能活多久呢？
他握着勺子的手被一只有些湿漉漉的手包住了，抬眼就能看到张艺兴爬过来，很认真地双手包着他的手。门窗敞开的室内自然而过的海风凉凉而过，面对眼前这双黑色的眼睛，朴灿烈只觉得自己坐着凉席的那一块滚烫了起来。
“灿烈，我大概还能活一百年不到。”张艺兴微笑了起来，“说起来灿烈是我唯一一个认识的人类呢，如果你想，我还是能陪着你的。”
朴灿烈愣愣的问，声音跟麻雀似的，轻松抖下一地羽毛“那你还见过其他的人鱼吗？”
“严格来说，见过。”张艺兴半透明的黑色眼瞳在电视变化的图像侧照下，如同水底的霓虹，黑暗一衬就有了寂寥的味道，“很久以前的事了……被岸边不正常的骚动吸引到了人类寄居的海边。挺远的看了一眼就能确定是同类，应该是死亡后被突涨潮汐冲上了岸。基本上只剩残缺不全的尸骨，最后剩下的部分好像是被人类运走了。”
“那……剩下的部分，大概，是被人类吃掉了。”朴灿烈这么说着捏紧了身侧的手。
大多数高等智慧的动物都能预见到自己的正常老死期限，虽然一般衰老后多半会被捕食者吃掉，这也不妨碍它们有一块自己来等待死亡的圣地。不需要被教导，一生只会前往一次，深深根植于传承记忆里。
人鱼也有。
在人类无法前往的最深的海沟底部，黑暗到近乎虚无，只有点点鳞火闪烁。
那里是他们的墓地。
心情复杂朴灿烈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敢动，张艺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室内只有电视屏幕的冷光闪烁，朴灿烈发梢下通红的耳根很好的得到了隐藏，张艺兴单纯地只觉得他手下覆着的心跳稍稍急促了一些。
室内的气氛奇怪的沉默了片刻，这种黏稠的僵持总算被继续进行的节目背景音冲散了。张艺兴收回手蹭回了盆里，朴灿烈也得救了似的长舒口气，掩饰般的清了清嗓子。“我去一下厕所，艺兴等下你想喝点冰水吗。”
“嗯，不用了。”张艺兴头也不回的应了声，完全没注意到对方以奇怪的姿势落荒而逃。
当身体里残余的炙热终于被水带走，朴灿烈筋疲力尽的靠在了瓷砖墙上，喘了口气。浴室旁侧开着的窗里灌进来的风带着海特有的腥气，他索性不急着出去了，就趴在窗口往外看。
这里和城市不一样，没有那么多灯火，灯塔都不怎么亮。稀薄的云被呼的一阵吹走，漫天的星光就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人世鸦雀无声，只有海。
对于人鱼，人类拥有无穷无尽的想象。朴灿烈一点都不怀疑那具被各种海底生物，甚至连海星都啃吃过的人鱼尸体，会被那些人模狗样的贵族们分吃殆尽，骨头渣都不会留下。说不定那些就连鱼生都要讲究万分的人，会贪婪的直接扑上腐烂的肉，跟鬣狗没什么两样。
他看着远处，眼神冷冽的像把开了刃的刀。
青春永驻和长生不老，对人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内~艺兴，给。”
张艺兴抬起头，接过朴灿烈递过来的橙汁，“谢谢灿烈。”
“艺兴。”
“嗯？有什么事吗？”
“……明天，能不能让我稍微给你做个检查？”
张艺兴喝橙汁的动作一顿。
朴灿烈提心吊胆的看着张艺兴沉默的盯着杯子边沿，结着水汽的杯沿上缓缓落下一滴水。
“好的。”
人对未知事物的想象力是无限的。
人鱼能吃什么，能接受热水吗，离开了海怎么呼吸，声波到底是从身体的哪个结构发出的？
海洋生物专业的朴灿烈最不想研究的就是张艺兴了，但是……有些问题有些未知放在那里，永远都不去碰，说不定未来就会变成致命伤。
“艺兴，等一下不要动就可以了，没有感觉的。”朴灿烈在岸边等来了吃饱了转回来的张艺兴，今天没等他自己慢慢挪，一把把对方抱了起来。
“灿烈！我很沉的！请快点把我放下来！”张艺兴拼命地在朴灿烈怀里挣动起来，朴灿烈笑着抱紧了他大步往回跑“不要动啊！再动就要抱不住了！“
“抱不动就请把我放下去啊！“
平心而论张艺兴比起他这个体型的人类体重够轻了，他的身长把尾摆的薄纱也算上才两米一，身高185的朴灿烈只要想就能托着张艺兴的腋下把他举起来。
在700米深的海里，水压相当于每根手指头上都压着两辆越野车，所以基本上深海鱼的骨骼变很薄，而且柔韧容易弯曲。
那么人鱼的骨骼，特别是尾部，会是什么样的呢？
连夜搞回来的简易X光机不太大，朴灿烈把张艺兴放上平台，打开了仪器。躺在仪器冷光下的张艺兴冷不丁刚抖了一下，手就被朴灿烈握住了。
“没事的，马上就好。”
……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
张艺兴回握住了朴灿烈。
除了拍X光外，再简单抽血化验，检查就结束了。
朴灿烈举着片子对着光仔细的看，啧啧称奇，张艺兴则在一旁安然的喝着气泡水。自从偶然发现了这种饮品后张艺兴就心心念念惦记上了，只是朴灿烈担心人工香精糖分会对人鱼的健康造成损害，一直不给他喝，冰箱里也没有。今天是作为安抚品特意顺路买回来的。
这样的话，其实多来几次检查也不是问题。张艺兴偷偷的这么想着，咬着吸管看向了厨房。灿烈会只买一杯吗……？
朴灿烈本来以为人鱼的尾骨是单根的硬骨，结果现在看来……竟然是挨得非常近的的两根。那些形状奇怪的鳍下面藏着多出来的几根韧带，算了一下位置，差不多就是人类腿关节的位置。
在人鱼颈部的鳞片下藏着空置的小凹槽由透明的软骨构成，结构精妙。掀开上面的软鳞就能摸到那里凹凸不平的空槽，看样子人鱼应该就是用这里发出声波的，这么一来的话和海豚的构造很像啊，海中的哺乳动物。
至今都没有办法解释寒武纪生物大爆发究竟是怎么回事，打个比方就是一个只有海绵这种单一植物的鱼缸一夜之间出现了成千上百各式各样的鱼，其中有一条在漫长的将来变成了人类。
朴灿烈拿起血液化验单，却没去看上面的数据，而是望着正躺在地板上喝气泡水的张艺兴出神。光华内敛的鱼尾有力结实，拥有能够轻易挫断撞穿铁板的力量，想必扇翻人类的小船也很轻松。
如果那是两条腿的话……
人从海水里来，是不是在某场空前绝后的灾难中，又有一支回到海里了呢？人鱼和人类这么相似，到底是不是近亲呢？
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疯狂的震动了起来，新手机资料忘了导入的朴灿烈盯着屏幕上似曾相识又完全想不起来的号码犹豫了半天，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一瞬间，朴灿烈只听到了自己犹如被消音的耳鸣声，距离沙发有一截距离的张艺兴都清楚的听到了通话内容。
“回什么回啊？？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在休假？”
“算了吧之前拖了我的工资那么久！有本事你就继续扣啊！”
“这边是我的家啊！什么叫做银毛棒子！你是不是忘了我是韩国的？！”
张艺兴放下早就空了的饮料杯，饶有兴趣的看着在屋子里跳脚的朴灿烈英语韩语夹杂着和话筒那边的人对吼。
家啊……
他用指甲轻轻划拉着纸杯外层的花纹，簌簌地切割下来不少花样，和纸屑分成两堆一字排开的在地板上拼起来。
人类的家是指，共同生活的眷属和他们所住的地方。那这么说来海就是我的家吧……即使没有眷属这种东西。
因为团队人手不够必须提前结束假期的朴灿烈烦躁的揉了揉头发，和张艺兴共处一室后就变着花样精细打理的银发难得变回了一个人深宅在家里的鸡窝状。
“干什么那么多人都一窝蜂的跑去观测虎鲸啊，现在好了……没人了就又找上我了！艺——”
张艺兴原先趴着的地方只剩一滩水，还有一堆被有条理直接掉的饮料杯的残骸，朴灿烈握着手机傻着眼和刚扶上门框从厨房蹭出来的张艺兴对视上了。
张艺兴非常镇定地保持着甜甜的酒窝，不紧不慢的把刚从冰箱里偷出来的气泡水藏到了背后，把嘴里的咽下去才开口。
“灿烈打完电话了？”
“啊、嗯。”被萌得牵着鼻子的朴灿烈应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的走到张艺兴身前蹲下，“……工作推不掉，必须得走，时间还挺赶的。”他顺从的低下头让张艺兴用手帮他理顺他的头发，心里开始了一场天人交战，早把气泡水的事忘的干净。
心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冷静自持地说，不能让艺兴被发现、不能让他靠近人群，另一方则在打滚哭闹，就让我放肆一次吧，就让我放肆一次吧，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在一起，我真的舍不得啊。
张艺兴皱着眉，捂住了耳朵。
……那种钝钝的痛，又来了。人类这么苦痛的情绪到底叫什么呢？
他伸出手用力拍了拍朴灿烈的脸颊，“灿烈，我们约一个碰面的地点吧，你应该是要飞过去的吧？”
“啊？是啊——啊？？？？”朴灿烈大叫着捂住心脏直接向后躺平在了地板上，气若游丝地哼哼“……艺兴。”
“我在听，灿烈。”继续喝气泡水的张艺兴移动到他身边，被朴灿烈哼唧着一把翻身搂住了鱼尾。朴灿烈仰着脸，用比较少有的角度看着张艺兴，“再和艺兴相处一阵，我估计会患上心脏病死掉的，而且还是丢脸地由于失血过多而去天国的。”
“这又没什么，整片海都是我的家啊，只是换个住处而已。”张艺兴咬着吸管，低下头轻轻啄了啄朴灿烈的嘴角，“况且灿烈人很好，我也喜欢和你在一起，暂时不想分开。”
……直球真要命。
朴灿烈，卒，享年二十八岁。
夏末正午的太阳依旧炙烤的让人有些受不了，朴灿烈满身大汗地把行李扔上车，顶着太阳继续在篱笆门跟前团团转，“艺兴——艺兴——”
“抱歉啊灿烈，我来晚了。”张艺兴从水里探出了头，璀璨热烈到夺目的阳光下，他左手攥着只玉白色的海螺，海水碎钻般从身上坠下去。蓝色的长发曲卷着绕着脸庞，刘海湿漉漉地滴着水，滴在唇瓣上。
朴灿烈从来没在正午阳光大盛的情况下见到张艺兴从海水里浮上来，他以前认为人鱼在浓雾弥漫的清晨或是只留月影的午夜出没独具美感，因为能把人类对人鱼的猜想和他们与生俱来的神秘感融在一起，要不就太阳马上沉落的傍晚也可以，粼粼水光惊鸿一现。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正午才是最美好的时间点。
阳光下张艺兴耳鳍上的碎鳞映在水珠里的泡影都纤毫毕现，更不要提他本来全身色素就淡，如今被镀上一层薄金，看起来就像随时要消失在空气中似的。
堪称极致虚幻的美。
“这个给你。”张艺兴把握在手里的海螺递给朴灿烈，“我给上面打了几个眼，灿烈你到了吹这个就可以，再远我都能听到。”
长睫下冷色眼眸里那对平常藏的很深的黑色竖瞳暴露无遗，金色、硬蓝色、黑色交织着，如同一把低调又尖锐的剑。
谈笑如玉鸣，莞尔有兵气，说的就是这种了吧？
面对精致梦幻的美，人往往会产生强烈的破坏欲和珍惜的保护感。一旦淬上了火与血，就沾染上了惊心动魄的烈，也就……更想征服了。
顺着张艺兴鱼尾上的侧线滑到下面，在靠近小腹的第一对鱼鳍中间，有好几片颜色更深一点的软鳞，只要逆着鳞片生长的方向很轻易就能把手指全探进去，那里藏着人鱼为了适应海水中的生活而进化出的独特的生殖袋。
“那么灿烈，我们就三天后再见了。”张艺兴松开朴灿烈的手，倒仰着跃进了水里。
朴灿烈关注重点又控制不住地溜到了张艺兴的尾巴上，即使蓝色的残影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了。他以他的专业知识打包票，张艺兴……一定还没经历过发情期。
爱与欲是株并蒂莲，本来并不需要掩盖。
只是当你尤其珍惜对方的时候，从爱蔓延而去的追逐和试探才会变得相当漫长。
————TBC
